就不warning了,知道很狗血就好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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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泽楷死倔的毛病也不是长大后突然出现的。回过头去想,黄少天才发现这人的性格倾向早有苗头。
小孩子要混熟起来总是快得出乎大人意料。那个雷雨夜过去后,黄少天就多了条小尾巴,只要他在家,后面总是缀着个周泽楷——前前后后里里外外,黄少天被他跟烦了发脾气,他就睁着那双黑得出奇的眼睛看你,也不说话,也不笑。
黄母见周泽楷喜欢黏他,更是把他原先那点自由活动时间给剥夺了,三令五申不许出门瞎玩,“多陪陪弟弟”。
黄少天天生就不是言听计从的性格——倒不是对周泽楷本人有多大意见,但牺牲自己的玩乐时间去陪一个话也不肯说的小尾巴,黄少天选择拒绝。
他也没明着表达自己的不满,因为那必然会被不讲道理的大人们武力镇压——他足够狡猾与冷静,一直等到了某个父母因为工作,不得不把他们独自留在家中的下午。
黄家做的是地产生意,搭着最近几年国家改革的春风,资产很快翻了几倍;相对的,工作量也越来越大,时常要去外地出差。
黄少天一个礼拜前就探听到了父母过几天会去邻市开会的消息,立马给狐朋狗友通了信,打算趁此机会把之前没玩够的都补回来。保姆秋姨从小看着他长大,黄少天嘴又甜,最会讨长辈喜欢,这种事自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;唯独一个老跟在屁股后面的周泽楷,是本次计划的重点攻克对象。
周泽楷一开始只在家里缠他——说“缠”也有些言过其实,无非是黄少天写作业,他坐在旁边看,黄少天看动画片,他还坐在旁边看——看黄少天。
可自从黄母颁下懿旨,让他少出门瞎疯之后,黄少天哪怕放学后找朋友打几局街霸,后面也必定跟着个默不作声的小尾巴。
周泽楷这人看着三棍子打不出个响,实则脾气硬得很,威逼利诱都没用,就算对着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到自己接不上气,对方也是那一百零一号的无辜表情,恨得黄少天牙痒痒。
这一次他自然做好了万全准备。
耐着性子写了一下午的作业,一直磨蹭到外头阴云密布,雷声滚滚,就差下雨了,起身便和秋姨说要带着周泽楷出门玩。
秋姨原本不肯答应,黄少天那撒开手就看不见影的风采她早有领教,挨不住周泽楷也十分配合,瘦小白净的小孩子仰起一张脸看她。
她问周泽楷:“楷楷想出去玩吗?”
周泽楷点点头。
照理说,她如果要在两个孩子中间有偏心,偏得也该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黄少天。但周泽楷太沉默,来到黄家这几个月,什么要求都没提过,黄少天上蹿下跳地要买零食买游戏机,他从来什么话都不说。
秋姨揉了揉他的脑袋,最终还是放了兄弟俩出门。
刚出小区门不远,雨果然就倒下来了,豆大的雨点砸得人眼睛都睁不开。黄少天拉着周泽楷躲到路旁一颗高大的梧桐树下,让他等着,自己回去拿伞,拿完伞再回来接他。
周泽楷点了头。
自然是不可能等到的。黄少天回家取了伞,立即撒着欢地跑去朋友家打游戏。他想周泽楷等不到他一定会回家去找,那时候就算发现他骗人也来不及了,“小尾巴”没可能跟上来,说不定吃了这次亏,以后也不会再缠着他了——黄少天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划精妙绝伦,打游戏都打得分外有劲,等他心满意足地从游戏里抬起头,窗外的路灯都亮起来了。
外面还下着小雨,黄少天打着伞哼着歌,慢悠悠地晃回家,秋姨打开门就在抱怨:“怎么这么晚才回来,晚饭还要不要吃了。”
黄少天笑嘻嘻地把伞递给她:“吃的吃的。”他换上拖鞋:“你们还没开饭啊,周泽楷那个小饭桶居然忍得住?”
周泽楷看上去瘦瘦小小,像棵发育不良的甘蔗,饭量却是惊人的大,一顿三碗不在话下,让黄少天十分好奇他吃下去的饭菜都去了哪里。
他刚到黄家的时候还很拘谨,菜永远只吃自己面前的那一盘,也从不添饭。还是有一次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的时候,被黄少天听见他肚子在叫,问了一句“你没吃饱啊?”,把小孩的脸臊得通红。从此以后在饭桌上就自然多了,黄父黄母或是秋姨替他添饭,还能得一句小猫叫似的“谢谢”。
“楷楷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吗,”秋姨从厨房走出来,手里端着一锅鲫鱼豆腐汤:“他没一起回来?”
坏了。黄少天脑子“嗡”地一下,说话都结巴了:“他、他还没回来?!”
秋姨也急了:“你不是带着弟弟出去的,怎么就一个人回来了,他人呢?”
黄少天愣了几秒,猛地转身推开门往外冲,脚上还套着一双拖鞋。
一下午的雨,浇得地上深深浅浅都是水塘,黄少天跑了几步袜子就湿透了。他也没管,抹了把脸上的雨水——周泽楷没有回来,这么晚了,路上人都没有了,每一栋房子里都亮着灯光……可是周泽楷不见了。
黄少天长这么大,头一回这么害怕。他从小胆子大得很,不怕虫,不怕打雷,也不怕痛,摔在地上膝盖破了皮,他笑嘻嘻地自己站起来走;六岁的时候换门牙说话漏风,也敢一个人站在幼儿园的汇报演出上诗朗诵。
可是周泽楷不见了。他弄丢了自己的弟弟。
黄少天有点想哭,可是哭没有用,于是他咬着腮帮往前跑。
地上大大小小的水坑镜子一样,装着路灯和星星,他一个个踩碎。
离那颗大梧桐树越来越近,他的心也越跳越快。周泽楷不在那里怎么办?他走掉了怎么办?被人拐走了怎么办?长得好看又不会说话的周泽楷,被卖到山里肯定逃不出来……
黄少天想起了大人们嘴里那些面目狰狞,专门拐卖小孩的坏人,想到周泽楷可能经历的悲惨遭遇,眼泪一层层漫上来。
他吓得腿都软了,差点走不到梧桐树下面。
树底下有一团小小的阴影,大概是被雨淋湿了,看上去是比平时更小的一团。他抱着膝盖,头埋得低低的,像是不抱希望地等待。
但他总算还是在等。
黄少天“哇”地一声大哭起来,一边哭一边往那边走,满地的星星和镜子都被甩在后头。
周泽楷听到声音,抬头看他。
他看上去狼狈得很,浑身上下都湿透了,头发一缕一缕地粘在冻得发白的脸颊上;但嚎啕大哭的黄少天也没有比他规整多少。
周泽楷其实是习惯离别的。一个人在黑暗中行走得久了,就不会奢望太阳。
雨水一点点把他打湿的时候,他想,或许自己只是再一次被抛弃了。
毕竟上一回,他一个人坐在长凳上傻傻地等,母亲也没有再回来。
但黄少天来了。
他们都那么狼狈,浑身雨水,脸颊冰凉,但拥抱在一起,就好像拥有了一个小小的太阳。
从这一天起,周泽楷有了个无论如何都想要回去的地方。
回市中心的方向照样车流拥挤,让黄少天很有点心头火起——这火一半还得归功于坐在副驾驶的周泽楷。
“周泽楷我脸上有花吗?”黄少天有一点好,憋不住话。
周泽楷笑着摇头。他知道黄少天看得见,懒到哼也不愿哼一声。
“那你老盯着我看什么,”他飞快地瞥一眼对方:“你这么久不回国,不看看R城有什么变化?”
周泽楷也不答话,目光缱绻,不是个瞎子都能明白他在想什么。
这是非暴力不合作,黄少天这时候才醒过味来。
周泽楷确实变化颇大,倒也不局限在外表——三年半前他送出去条萨摩耶,牙口虽好,还算是个傻白甜;如今回来的却是条狼崽,毛色再白也是咬人的。
想明白了倒也不慌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,当了十来年监护人,到底还是摸得到他斤两:“酒店定了没?你回来都不知道提前说,我什么都没准备,就连接机时间都是文州告诉的。”
周泽楷目光闪了闪:“没有。”
这是瞎话。周泽楷不可能知道他会来接机——黄少天知道他提前向自己那群朋友透了口风,但他到底会不会去,周泽楷没有全盘把握。
毕竟他出国的时候,黄少天没有送机;这三年半的时间里,两个人一次面也没见过。
表面上,谁都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;但他们早已不是兄弟了。
“那怎么办?”黄少天趁着红灯,好整以暇地侧过头:“我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,一室户单人床,实在是没有地方给你睡。要不你看看现在还订不订得到酒店?”
周泽楷看上去不怎么吃惊:“家里呢?”他问。
黄少天近几年起早贪黑争分夺秒地和董事会那帮子人杠,办公室地上都睡过好几回,小公寓虽然租着,住的时间也有限,更别说回家——在周泽楷和他的概念里,“家”永远只指代一个地方。
“我也好久没回去了,”他把视线转回来,有点不情愿地回答:“平时有叫人在打扫,但很多东西都不齐。”
言下之意是你赶紧打消念头,自己找个酒店睡去。
“没关系。”周泽楷言简意赅:“回家住。”
TBC
我们楷楷真不是小狼狗啊,他是条狼XD